论李鼎祚及其《周易集解》
嘉庆三年(1788)孙氏岱南阁刊巾箱本十卷,每条先列李氏《集解》,后列王弼注,又自采汉儒说附于后,补李氏所不及固。同年又有吴县周孝垓校刊,姑苏喜墨斋张遇尧局镌本。该本题《周易集解》,共十七卷,卷首李氏自序“一十卷”改作“一十八卷”。
张海鹏于清嘉庆十年(1805)刊照旷阁《学津讨原》本,该年夏六月跋称:“余初就汲古本校梓,继得兰陵孙观察本,又心葵吴君处假雅雨堂卢氏本,互为参订。……今从卢本,仍刻八十五卷。”
清代又有《古经解汇函》重刻卢氏本。嘉庆丙子(1816)张绍仁校宋本,在该年季冬记称:“此《易传》李氏集解十卷,次第虽不缪于古本,但其中之舛错脱讹,几不可读。黄尧翁近从海宁陈君仲鱼(陈鳇)借来汲古阁毛褒华伯影宋大字本,余因从尧翁转假以校此本。影宋后有王氏略例,胡刻所无,别校于程荣本。”
《周易集解》刊刻次数众多,版本情况复杂,这为我们校雠整理该书带来了很大的麻烦,但学者们的刊刻及序跋记文更充分显示了该书应有地位和作用。
二、李鼎祚的编纂之功
李鼎祚在《周易集解》一书中所表现出来的编纂方法特别精到,其中也反映出许多思想内涵,方法的得体深深影响了后人。
(一)虞、荀为主,汇聚众家
李鼎祚在编纂《周易集解》一书时主要以汇集各家《易》说为主,在适当的地方加入自己的一些意见。其收集之广,在《易》学上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。李氏自序称:“集虞翻、荀爽三十余家。”《中兴书目》实考察出三十二家:“集子夏、孟喜、京房、马融、荀爽、郑康成、刘表、何晏、宋衷、虞翻、陆绩、干宝、王肃、王弼、姚信、王廙、张璠、向秀、王凯冲、侯果、蜀才、翟玄、韩康伯、刘瓛、何妥、崔憬、沈膦士、氏、崔觐、孔颖达等凡三十余家,附以《九家易》、《乾凿度》凡十七篇。”晁公武《郡斋读书志》同此。明朱睦(木+挈)为《周易集解》作序,又增加伏曼容、焦赣二家够。清朱彝尊著《经义考》虽引有朱序,却在《中兴书目》基础之上考出伏曼容、姚规、朱仰之、彭城蔡景君四家,在《李氏周易集解跋》中又列出张伦一家。至此,除重伏曼容一家,共考出三十八家。最近,潘雨廷考出孔安国、延叔坚两家。刘玉建考出《易轨》一家,并将所考各家以表列出。这样,全书包括李氏本人的注解在内,共有四十二家之多。
与其他集解著作相比,李鼎祚的《周易集解》在编纂上又有很大不同。首先是他不以本人的注解为主。“计全书共集《易》注二千七百余节”,而李氏所加案语一百零八节而已,约占全书《易》注的5%还弱。这充分体现出李鼎祚汇聚众家,以集解为席的编纂特色。
与许多集解著作以自己的评论判断为主轴不同,《周易集解》所录《易》注以虞翻、荀爽为最多,而虞氏之注“独多近一千三百节”,约占全书《易》注的50%,荀氏之注“三百余节”,约占ll%。二家《易》注所占比例如此之重,自然成为全书的核心和主轴。柯劭忞称:“李鼎祚《周易集解》,撰集汉魏以来诸家《易》说,惟采虞氏义最详,几得原书十之七八。故纳甲十二辟卦、旁通之卦、两象《易》之说,尚可寻其门径。”此说是可以信据的。
(二)博采众长,不执己意
在集辑编录中,李鼎祚不是取一舍一,也不是以己之意而横加断说。他以更宽宏的态度广纳众说,即使互有矛盾之处,也适当保留。这就是不执己意的作风。乾隆六十年(1795)卢文弨为李富孙所辑《李氏易解剩义》作序,称:“李氏(鼎祚)之为此书,未尝执己之意,以决择诸家而去取之也。故凡异同之说,往往并载不遗。如《夬》之九五,引荀爽说:苋陆,二菜也。又引虞翻说,谓苋,说也。陆,和睦也。‘既济》之榆,虞翻谓夏祭也,崔憬曰春祭。如此之类,不可以遍举。又如《小过·彖辞》引虞翻说,离为飞鸟,震为音,以‘或指卦象二阳在内,四阴在外,有似飞鸟之象’为俗说矣,乃至《彖传》又引宋衷说,则固虞翻之所斥为俗说者,而亦具载之。若必为一家之言,则所取者转狭,而己之所非,安知不为人之所是?设使由我削之,而遂泯焉,不复传于后世,岂不大可惜乎?”
《小过卦》艮下震上,虞翻认为:“俗说或以卦象二阳在内,四阴在外,有似飞鸟之象,妄矣。”他的主张是:“离为‘飞鸟’,震为‘音’,艮为止。《晋》上之三,离去震在,鸟飞而音止,故‘飞鸟遗之音’。上阴乘阳,故‘不宜上’,下阴顺阳,故‘宜下大吉’。”按虞翻的解说,《晋》为《乾》宫游魂卦,《小过》由《晋》而来。《晋》坤下离上,《说卦》“离为雉”,所以有“离为飞鸟”之说。《小过》内卦为震,《说卦》“震善鸣”,故“震为音”。《说卦》“艮以止之”,“艮,止也”,故“艮为止”。六五以柔乘刚,于义为逆,故“不宜上”。六二承九三,是以阴承阳,于义为顺,故“宜下大吉”。可见他的取象并不是卦画之象,而是源于《说卦》之象,《小过卦》本身不能说明问题时,他便根据京房八宫卦说来引申推导,迂回曲折地从《说卦》引导出卦辞、爻辞所列的物象。李鼎祚于卦辞的解说下引用了虞翻的解说,不过,在《彖辞》下,他又引用虞翻所谓的“俗说”:“宋衷曰:二阳在内,上下各阴,有似飞鸟舒翮之角,故曰‘飞鸟’。”宋衷之解恰是虞翻所反对的,李道平直言不讳,说:“此即虞君所谓‘俗说’。”李鼎祚于此是不是疏忽呢?看来不是。其一,于虞翻之解不删其评“俗说”之语,又在相近处引用这种“俗说”,这是极易察觉的重复和矛盾,一般学者都可以意识到。其二,李氏著作较为精练,全书引述有四十多家,并无繁杂之感,以其整体建构看,这也不是疏忽所能说明的。因此。我们认为李鼎祚于此是有意安排的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他比较客观地看待各家之说,无门户之见。而以理是从。另一方面,虞翻所批评的“俗说”恰好简洁明了,符合《周易》本身,有理有据,而虞氏本人所解则牵强附会,有穿凿之弊。无疑李鼎祚在主象数时,又力图去其无端的穿凿。后来朱熹作《周易本义》即采用了“俗说”,称:“卦体内实外虚,如鸟之飞。”清《御撰周易折中》亦从之。于此可见一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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